节05 暗流

这一日，秦府门前临河的管道上多了三三两两的游人……

前一阵子金人闹腾得厉害，这城外也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，临安府里的市民也都减少了出城的次数，可以说要不是有这人来人往的货运码头，也许连个卖汤饼凉茶的小贩都不会有了。

不过随着金人退去，整个临安府也渐渐的恢复了活力，并且开始向外辐射那旺盛的购买力和消费欲。

眼前这三三两两的游人就是其中一部分……随着天气渐凉，这出城秋游的人也多了起来。

秋天，是收获的季节，也是个色彩斑斓的季节。

渐凉的秋风让人们神清气爽，美丽的景色也会舒缓人们的情绪……

在这个季节里，植物们结出了又香又甜的果子，诱惑来往的人们和动物，而动物们也都渐渐养出了肥膘来应对冬季的低温。

在这个过程中，植物的果子被动物吃掉，等动物消化了果子排泄出来的时候，植物的种子不仅搭乘了一趟便车，还顺带着得到了一坨非常有营养的沃土，等到来年春天想必就会长出一株健康的幼苗来……而那香甜的果肉就是这趟车的报酬。

这个时候外出秋游的人还不多，况且今年一个老景点又多了新故事，所以不少出门秋游的人都跑到岳庙那边凑热闹去了，反倒是东城这边的人流比往年显得稀疏了些。

这些游人不少都是颇有身家，这骑马坐轿的基本都不是平头老百姓……这年头家里若是能养得起马匹的，基本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，而坐轿的就更不得了了，至少也是个官才有这待遇！小如七品的县令、八品的县丞，想当初那也至少是进士出身的，放到村里那就叫文曲星下凡了！

而其他稍有身家之人，一般是乘坐牛车出行。

牛车就是最简单的那种两轮车，两根车辕[yuán]系在牛背上，然后靠牛的支撑让牛车平衡……一般来说牛车上还有有个拱形的棚子，里面可以坐人乘凉。

这货运码头这边人员杂乱，也没什么美景，搜易秋游的人群匆匆而过鲜少有停下来的……可唯独这么一辆青色的牛车缓缓的一处茶摊停了下来。

“呦，稀客稀客，这位客官，您喝点什么？”摊主一见这牛车就是眼睛发亮，凑过来热情的问道。

“你能有什么？不过大碗茶罢！”车上的人好笑的看着他。

只见这牛车上的人虽然穿着朴素，但他的胡子是精心修剪过的，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皮肤也还白皙细嫩，观其谈吐倒有些像是很有文化的人。

“这位客官，这您可就说错了……我这除了大碗茶之外还有冰红茶！这可是秦家传出来的秘方！别的地方还没有呢！不然您尝尝？”摊主问道。

“哦？秦家？可是那个……秦荐的秦家？”车上的人眼神微微一闪，不动声色的问道。

“那是当然！不然这附近还有哪个秦家！？”摊主努了努嘴，示意车上的人往秦府大门看，“那不是！他们刚来的时候咱还不知道那居然是大英雄的家，这两天秦大人大胜归来咱们这才晓得……”

“虽然你靠的近，但这秦家的秘方你是如何知道的？难不成你去偷学过不成？”车上的人调笑道。

“嘿嘿，你还别说，我真是偷学的！咱家婆娘就在秦府里帮佣，偶然得到的这么个方子……怎么样？要不要尝尝？这天还热着，正好喝这冷饮，再过两天可就没的喝了。”

“那就尝尝吧！”车上的小胡子在腰上摸了摸，“你这冰红茶怎么卖的？”

“5文一大碗，10文加冰块。”摊主脸上乐开了花……这一碗的利润能顶20碗普通大碗茶都不止！

“给我来两碗。”小胡子果然出手阔绰，随手就甩出30枚铜钱扔到了小摊上。

“好嘞……您的冰红茶，拿好喽。”摊主手脚麻利的给车上的小胡子盛了两碗冰红茶，打开用棉被捂着的坛子，从中小心翼翼的夹出两块冰防倒碗中……等小胡子接过碗去这才收拾好桌上的铜钱。

“嘶……还真不错！酸酸甜甜很是爽口……不愧是秘方！”小胡子喝了一口就赞道。

“嘿嘿，过奖过奖。”摊主笑道，目光却向车内望去……就见车内伸出一个女人白皙的手腕，但很快就端着那碗冰红茶缩了回去。

“说道这秦府……你见过这秦府的主事人吗？听说秦家老爷已经远赴四川了，也不知这家中还有什么人呢？”那小胡子端着大碗，貌似无意的问道。

“这我怎么知道，我就是个卖茶的……不过前一阵这秦府许是钱财上出了点问题，来了没多久就开了个叫秦记的点心铺子……听说做的那枣糕一块就要卖100钱！只是后来不知怎渐渐人就少了起来，后来干脆就关了，许是钱赚够了吧……”摊主唠唠叨叨的说起了秦府的事。

“呵呵。”那小胡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，将手伸进牛车里接过空碗，连带着着自己的一起还给摊主，就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去。

“……这秦记现在也是不少赚吧？”小胡子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。

“据我观察，这秦记每天都能卖出去三五百块各色点心，其中最便宜的枣糕也要100文一块！”车里的女声答道。

“好家伙！几百块！？那岂不是一天就要赚三五万钱！？”小胡子惊呼了一声。

“还不止，因为他们还供应仙云台和看楼，那部分卖多少还不知道……还有，现在枣糕的销量已经不占大头了，他们新出了个什么叫草莓蛋糕的东西，一块就要卖500文呢！”

车内的女声答道。

“500文……三五百块……”小胡子说着说着就沉默了起来，过了好一会这才冷笑一声，“哼，这可真是日进斗金呢！”

“其实比起仙云台的会员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……我打听到那仙云台的会员一年就要几百两银子，现在他们有一百多个会员……”

女声接着说到。

“嘶……好家伙！”小胡子倒吸了口气冷气，“这短短半年时间，不过是三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得不能动弹的老家伙，怎么搞出这么大一摊子来！？这可真是让人意料不到啊……”

小胡子皱眉道。

“自然与那些老弱妇孺无关……这秦家之所以能发家，完全是因为x……那个人。”女声似乎有些惧怕提起那个名字，最后索性用“那个人”来代替。

“哼，什么人能让黑白通吃的百通大娘如此惧怕不已啊？”小胡子有些讽刺的问道。

“我……不过一介草民，自是难入张舍人法眼。”女声也淡淡的答道。

“你！？”那小胡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。

“……是民女说错了，请老爷息怒。”说着，一双白嫩嫩的手就从牛车后面伸了出来，放在小胡子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捏起来。

“哼！这会你到不怕抛头露面了？”小胡子倒是没反抗，反倒是有些享受的往后靠了靠，顿时靠到了两团柔软的东西上。

背后的女人并没有躲开，而是继续的揉捏着小胡子的肩膀、后颈、然后是他的太阳穴……手法娴熟力度刚好，舒服得小胡子微微的眯起了眼睛。

“刚刚我看了，周围没有那些盯梢的小鬼头了……只要带个面纱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了。”

“呵，如此谨慎，不愧是百通大娘。”张舍人被捏得性起，一拨缰绳让那牛车缓缓的走进了路边的小树林中。

……

这两人不是别人，正是百通大娘和张子期张舍人。

说起这百通大娘倒也是个奇人，原本暗娼出身的她凭借着在恩客之间周旋得来的本事，居然渐渐的跳出了暗娼的身份，开始接一些私活。

最初也只是打听消息而已，后来渐渐的人面广了，也就开始做些类似人情茶肆的活计，只是她所接的活计不仅上不得台面，有的时候还游走在法律边缘……例如给打家劫舍的强盗通风报信什么的。

后来百通大娘名声大了，却是搭上了史慈这个浪荡子弟——也就是冒领肖恒的功勋并想抢夺肖恒战马的那位。

史慈的爹爹史进可是五品大员！虽然只是一介武官但那依然超脱了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多少个阶层了！若是能以此作为进身之阶，那么搞不好百通大娘就能完成一次华丽的跃龙门了！

只可惜投奔史家的第一个任务就搞砸了，而随着史进、史慈离奇身死，史家也随之败落下去……而其中陷得很深百通大娘也至此消失不见，没想到今日倒是与这张舍人搭上了关系。

而张子期张舍人呢？

自从史进一家离奇暴毙之后他是有多远躲多远，生怕沾上了什么干系……不过另一方面，在迫害秦大人的事情上他反倒是要多高调就有多高调，朝廷里不少弹劾秦大人的奏折可都是他递上去的！

毕竟刚刚从主战派跳到了主和派的船上，张子期自然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讨好人家……

虽然现在说起来他是沈相爷手下的红人，可他知道他只是千金买马骨中的“马骨”，只是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，等秦大人倒下之后别说他现在的地位能不能保得住，就算不被当做弃子也要被冷藏起来了。

而在政z上很有抱负的他并不甘心被冷藏起来，他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往上爬的，所以他费尽心机在每一个能踩秦大人的地方都要跳着脚去狠狠的踩，并且还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才行！

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，原本以为就是个死人了的秦大人他……居然活了！不仅没有被治罪，还调离了中枢去知四川府！这既有冷藏与疏远的意思，但同样的也有保护的意思在内。

冷藏与疏远是给秦大人看的，而保护是给朝堂上其他人看的。

若是这都看不懂还要继续跳起来踩秦大人的话……那可真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

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张子期张舍人突然变得低调起来，以至于上朝的时候都仿佛没有他这么个人一样……而沈党内对他的态度也开始有了些转变，例如原本很巴结他的那群小人现在就开始装不认识了。

深识各中之道的张舍人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，若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，还会有他更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发生……万一有人想清算他最近的行为，或是秦大人那边做出点姿态出来，那么官家高不要就要拿他这种小虾米来给秦大人出气了！

这可是他玩玩不想看到的事情。

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？他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，一个用完了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。

怎么才能改变这样的命运呢？

对张舍人来说只有两条路走……其一是搞倒秦大人，其二是增加自己的分量。

第一点现在根本就不用想了，随着秦大人“缴械投降”，沈党现在最大的敌人也就变成了黄相爷，而秦大人却变成了一个可以拉拢的人物。

而这也是他现在地位尴尬的关系……一方面他是反黄党的急先锋，又是千金买来的“马骨”，所以短期内他是不会有事的。

但是若是哪天秦大人有意被拉拢，又或是沈党主动想拉拢秦大人的时候……他就会变成一个非常不错的礼物，到那时可就一切都晚了。

所以他只能在第二点上努力了。

而他想要做的，就是搞清楚这秦家为何能一夜之间颠倒阴阳……究竟是谁藏在幕后使出这翻云覆雨的手段！

“呼……”

神清气爽的张舍人整了整衣衫，赶着牛车从小树林中出来，而身后的女声也多了一丝妩媚：“张大人~您可真厉害。”

“哼……比不得那些码头苦力。”张舍人淡淡的嘲讽道。

“那些人怎能沾得了老娘的身子！？奴家只要微微一笑他们就什么事都愿意做了……”百通大娘在张舍人耳边吐气如兰道。

“大娘好手段！”

“大人过誉了……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。”

“希望你这些小把戏能起作用。”

“……对上那位，奴家还真是不敢说有把握呢！”百通大娘语气中顿时没了妩媚，“那位可是……下凡的星宿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