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交战

辛爱黄台吉一脚踩在马镫里、一脚踩在马背上，微微站起身子，用手搭着凉棚远远观察着东胜卫城，微微一叹：“这汉人筑城还真有一套，如此短的时间里，那破城就已经给他们修得如此坚固了。”

“明廷多是懦弱之辈，无城如何对抗我大军？小皇帝要保命，自然得好好修城了！”徐鸿儒嘲讽了一句，策马来到辛爱黄台吉身前，他也换了一身蒙古锁子甲，扮成了蒙古人的模样。

“有了城，就得费不少事！”辛爱黄台吉啐了一口，向一旁的亲卫怯薛吩咐了两句，又转过头来说道：“咱们时间不多，麻贵那厮不简单，追上了哈都屯的人一看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你的人也别藏着了，把东西搬出来吧。”

“那是自然，千辛万苦搬来这些东西，不就是这时用的？”徐鸿儒豪迈一笑，向远处打着白莲教教旗的一支队伍挥挥手：“今日便以彼之道、还施彼身！”

王崇古和佟登下城去安排防务，朱翊钧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城头上，百无聊赖的用望远镜扫视着成片成片的蒙古包。

人马过万、无边无际，这五万多蒙古大军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头，层层叠叠的将城外的草原都变成一片白色，人声鼎沸、羊马嘶嚎，仿佛只用声音就能将这座小城震垮，让朱翊钧都不由得一阵紧张。

时间还是太短了，兵士和民夫们如此努力，不过堪堪把城墙修筑完毕，城外的工事才开了个头，壕沟只挖了两道，羊马墙只竖起了一小段，拒马、地雷等也只布置了一点点，产生不了多大的作用。

好在城墙上的炮位都已改建完毕，有四门神威大将军炮、二十多门佛郎机和近百门小炮，加上数千杆火枪，这些蒙古人再来五万，朱翊钧也有把握让他们有来无回。

望远镜的视角最后落在了一个小土坡上，那是城外唯一的高点，一张大纛树立在那，大纛之下一群鞑子将领正朝着他这指指点点。

天子龙旗和仪仗立在城头上极为显眼，但朱翊钧要的就是显眼，一方面鼓舞己方将士的士气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吸引那些鞑子的注意力。

朱翊钧微微一笑，放下望远镜，冲身旁的林继业和杨楝清问道：“如何？够得到吗？”

林继业和杨楝清正领着一群军校生写写画画、测算距离，闻言抬起头来，林继业回道：“陛下，有点远，这些鞑子学乖了，躲在咱们的佛郎机距离外.....”

“不过神威大将军炮应该勉强能够到！”杨楝清接过话，用炭笔在纸上点了点：“但效果如何臣不敢保证。”

“无妨，挫挫他们的锐气便是！”朱翊钧挥了挥手，林继业和杨楝清便领着军校生去炮位上协助炮兵调整火炮炮口，不一会儿，只听一声锣响，四门神威大将军炮同时发射，炽热的实心炮弹直扑那群鞑子将帅的位置而去。

朱翊钧在望远镜里看得明白，只有一发炮弹没有偏离目标，连一个鞑子也没砸到，但那些鞑子将帅明显是受了惊吓，乱成一团屁滚尿流的往远处逃去。

城墙上的明军和民夫都清清楚楚看到这一幕，顿时士气大振，一时“万岁”之声响彻云霄。

朱翊钧也高兴得哈哈大笑，正要让王安去找林继业和杨楝清过来，身旁的李三虎忽然大吼一声“小心”，飞扑过来，直接将朱翊钧扑倒在地。

与此同时，只听得鞑子大营里两声闷响传来，两发翻滚的炮弹擦着朱翊钧之前呆过的垛口冲进了城门楼子里，将城门楼子的天花板砸出两个大坑。

“鞑子也有炮！”朱翊钧立刻反应过来，推了一把赶来救驾的王安：“快去找林子瀚和杨辅正，让他们把鞑子的炮队找出来敲掉！”

东胜卫城毕竟新修不久，能不能扛住火炮的持续轰击朱翊钧一点底都没有，如果被鞑子炸塌了城墙，鞑子五万大军靠人数都能堆死自己这几千号人。

王安赶忙领命而去，刚刚上城的王崇古正好见到这惊险的一幕，慌忙凑上来奏道：“陛下，城头危险，请陛下移驾！”

“不行，朕就呆在这城头上，让所有军士都能看到朕的龙旗仪仗！”朱翊钧断然拒绝，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虚，半趴在垛口露出半个脑袋，用望远镜观察着城外的情况。

鞑子那两门火炮轰完，操炮的白莲教徒赶忙倒转炮车准备跑路，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，被林继业和杨楝清指挥的四门神威大将军炮轰了一轮，只能丢下两门佛郎机炮逃命。

佛郎机炮即便在边军之中也极为珍贵，这些白莲教徒却丢炮保人，很明显他们手里的火炮不少，保下熟练的炮手，就是为了时不时朝朱翊钧开上一炮。

朱翊钧的龙旗仪仗就是个活靶子，偏偏他还不能退，正皱着眉想着办法，鞑子大营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号角声，穿甲戴盔的蒙古骑兵从大营中奔腾而出，在火炮的射程外肃立，军阵之中竟然没有一丝喧哗之声。

“真是一支强军！”朱翊钧不由得一赞，王崇古和刚刚上城的佟登也是面色难看。

一名举着白色白莲教教旗的白莲教徒纵马而出，将教旗插在城下，高喊劝降，不出意外，又被杨栋一枪爆了头。

鞑子也没在意，只听得军阵中号角乱响、鼓声大作，一辆辆由棉被、木板、皮革组成的盾车从军阵中推了出来。

这盾车跟朱翊钧印象里后世满清所用的盾车不同，不大，只能遮蔽几个人，防御效果应该也远远不及满清的盾车，估计是满清盾车的雏形。

盾车之后，是无数推着独木车、背着各种袋子的牧民和余丁，有男有女、有老有少，独木车和袋子里装满了泥土，一看就是用来填壕的炮灰。

炮灰之后才是鞑子的战兵，人人身披皮制甲胄、持弓挎刀，不少还穿着寒光闪闪的锁子甲，他们扛着云梯等登城之物品，只要逼近城下，他们就会在弓箭的掩护下登城。

只听一声声号角响起，数十辆盾车便缓缓向城池逼来，那些鞑子果然把朱翊钧所在的城头作为主攻方向，集中军力攻了过来。

敌军越来越近，城上的新军将士却没有一丝慌乱的表现，都凝神静气，等待着战斗的命令。

眼见敌军进入射程之内，佟登令旗一挥，城上鼓声大作，早已准备良久的炮手从熊熊燃烧的铁架上取出烧红的铁钩，往火门上点去，十余门佛朗机铜炮次第开火，声震九天！

火热的炮弹砸在攻城的敌军之中，带着无比的动能瞬间将数辆盾车轰得四分五裂、木屑横飞，盾车后的鞑子余丁也被炮弹冲断四肢，倒地痛苦的哀嚎起来，而乱飞的木屑也化为伤人的利器，扎得四散而逃的鞑子鲜血淋漓。

城上又是一阵欢呼，而鞑子的军阵中则传来更急促的号角声，队伍最后的战兵弯弓搭箭，凡是退缩或走得慢的余丁牧民便一箭射死，逼得这些牧民和余丁只能奋力向前，用血肉之躯排除城下的障碍。

正在此时，城上的四门神威大将军炮也陆续开火，但炮弹却不是向着攻城的鞑子，反而直扑鞑子军阵而去，将几名刚刚掀开炮衣，正要点火开炮的白莲教炮手炸成两截。

“打得好！”朱翊钧高声赞了一句，这些军校生有数学和望远镜打底，战场之上的表现完全不弱于那些老炮手了。

火炮一直持续不停，但那些鞑子似乎发了疯一般，驱使着余丁和牧民飞快的填平了城下的工事，鞑子的军阵中立时传来一阵激昂的鼓声，上万名鞑子一齐呐喊，向城池冲锋而来。

先抵达城下的是鞑子的轻骑，他们化为一个个空心圆阵，在城下纵马绕圈，飞蝗一般的弓箭射上城头，一瞬间便钉满了大半个城墙。

在箭雨的掩护下，穿着两层重甲的鞑子步兵扛着云梯向着城池冲来，准备登城肉搏。

“所有人！等中军号令再开火！”佟登半蹲在垛口旁，高声怒喝着。

此时城墙的各个垛口都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天津新军的火枪手，新军个个着甲顶盔，射上城墙的弓箭失去动能，对他们伤害不大，最多起到一点干扰作用，这些火枪手根本不顾纷飞的箭矢，只稳稳端着鸟铳，瞄准冲锋而来的鞑子步兵。

在他们身后，是各队教导高声宣读着战场纪律：“无令擅退者，斩！无令开火者，斩！战场喧哗者，斩！受伤高叫扰乱军心者，斩！”

教导身后，则是扛着藤牌和长矛的战兵，静静的立着，咬紧牙关、一言不发，随时准备上阵肉搏。

眼见着鞑子步队越来越近，佟登令旗一挥，喝道：“开火！”

城墙上阵阵急促的鼓声响起，城墙上上千杆火铳一齐开火，射击之声盖住了鞑子的嚎叫和马蹄声，火光和烟雾瞬间遮蔽了整个战场。

距离太近了，两层重甲也挡不住鸟铳的子弹，子弹穿透盔甲，在鞑子步兵体内翻滚一圈，或停滞、或从另一面穿透而出，便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。

那些鞑子步兵仿佛被镰刀割过的麦穗，一瞬间便倒下了几十人，痛苦哀嚎的声音连城上的朱翊钧都能听得清晰。..

只有那些盾车后躲着的鞑子才毫发无伤，子弹在盾车上打得噼啪作响，但却被大盾和沙土给挡了下来。

“不要停，第二队接上！”佟登不停挥舞着令旗，城墙上的鼓声变了个节奏，第二排火枪手上前，又是一轮齐射，城下顿时又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。

火枪射击后的白雾逐渐遮蔽了视线，但射击却没有停止，第三排的火铳手紧跟上前继续轮射，而第一排的火铳手已经填装好定装弹药，等着上前轮射。

正在此时，城下忽然射来一阵箭雨，直接穿透了火枪手的棉甲，瞬间将十几名火枪手射翻在地。

步弓比马弓威力大得多，鞑子又冒死冲近城下抵近射击，射的也又狠又准，让猝不及防的明军火枪手一时混乱，鞑子的云梯趁机架上了城墙。

朱翊钧也差点被一支羽箭射中，万幸一旁扛着大盾的李三虎反应快，帮他拦下这支箭，王崇古吓了一跳，一边拽着朱翊钧往后躲，一边冲着佟登大喊：“震天雷！快用震天雷！”

佟登会意，令旗一阵挥舞，鼓声又是一阵变奏，无数民夫抬着木箱来到城墙上，那木箱里满满当当的装着古代的手雷——震天雷。

军士点燃引信便把震天雷抛下城去，只听得城下轰隆作响，震天雷的生铁外壳被炸成碎片，四散飞舞，穿透鞑子步兵的重甲，将正挤在一起准备登城的鞑子炸得人仰马翻。

与此同时，数十名炮手扛着子母炮奔走在城墙上，到了位置便在垛口处安置好子母炮，飞快的将炮子轰进鞑子射手阵中，乱飞的炮子炸得他们抱头鼠窜。

没有了鞑子神射手的威胁，火铳手迅速整队，用火铳驱逐着意图登城的鞑子步兵。

正在此时，又是一发炮弹飞上城头，将朱翊钧身侧半个垛口轰了个粉碎，而那四门神威大将军炮也随即开火，将那偷袭的白莲教炮手送上了天。

朱翊钧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，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挺直了身子，让每一个将士都能看得到自己。

城上的将士士气大振，火枪火炮延绵不断，鞑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，终于扛不住溃退下去。

远处的辛爱黄台吉见城下的步兵溃败，知道今日攻城是失败了，只能叹了口气，让亲卫吹响了撤兵的号角。

本就四散逃命的鞑子战兵、牧民和余丁顿时一哄而散，朝着本阵飞奔，一路丢盔弃甲、互相踩踏。

“鞑子退了！鞑子退了！赢了！赢了！”城墙上一阵阵欢呼声响起，随后又逐渐化为响彻云霄的“万岁”声。

朱翊钧长出一口气，脸上不由露出狂喜的笑容。

这座城守得住！鞑子完了，河套已在掌中！最近转码严重，让我们更有动力，更新更快，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。谢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