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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冯保伏诛

作者:金黄的鸡翅膀 字数:5258 更新:2022-11-25 16:57:28

朱翊钧的话一问出口,冯保霎时间面色变得雪白、全身抖抖索索、汗如雨下。

太子知道了!太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了!

冯保很聪明,朱翊钧很明显不是真的在问他那案犯的名字,而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策划刺杀太子一案的证据!

冯保顿时醒悟过来,他之前一直以为劫走章龙儿子的锦衣卫是张居正指使的,目的是为了警告和压制自己,握住自己的把柄、日后方便控制。

如今听朱翊钧这么一问,冯保却猛然间意识到,那些锦衣卫和张居正无关,根本就是太子派过去的,太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搞什么鬼!..

为何滕谨会突然称病把司礼监让给自己?为何太子会放任自己包围高拱府邸?为何这几日自己捏造口供证据,太子却一言不发?

太子早早就布好了陷阱,就等着自己往里钻!

所以时机一到,自己搞得天怒人怨、满朝沸腾,太子立马就出手夺走章龙儿子、调遣腾骧卫大军接管皇城防务、召开朝会引百官攻击自己。

太子这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啊!

当然,冯保怎么也想不到劫走章龙儿子是刘守有四人独走的结果,根本没有人在背后指使。

无论如何,冯保心中已经认定太子要对付自己,哪能不慌?一时竟忘了回话,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张居正。

朱翊钧的问话让张居正也是一愣,他绝顶聪明,冯保能想到的事,他怎么可能想不到,皱眉思索了一瞬,办法倒是想到几个,但都不是能在朝堂上堂堂正正提出来的,只能向冯保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,微微一叹,退入班次之中。

冯保顿时绝望了,又大不敬的抬头去看李贵妃,但李贵妃也被朱翊钧这突然的问话弄得惊疑不定,瞪着疑惑的双眼盯着朱翊钧。

朱翊钧倒是老神在在的看着冯保绝望的求助,身侧的滕谨早已忍不住了,喝道:“冯保!太子殿下问你话,你怎敢不回?”

一句话喝得冯保“扑通”一下跪了下来,但他到底还是有急智,赶忙回道:“回禀太子,此贼真名乃是章龙,假托狱友王大臣之名,臣昨日方才查明,尚未来得及禀告......”

朱翊钧眯了眯眼,冯保还真是聪明,这么短的时间、这么大的压力之下,马上就想到言辞来糊弄,如果是私下里,两宫和一个9岁的太子对政务都不熟悉,没准还真让他糊弄过去了。

可惜这里是朝会,朱翊钧为什么要把事放在朝会上说?就是因为这里满朝的聪明人能帮他反驳。

“冯保阉贼,事到如今还敢欺君!”有名青袍御史跳出来大骂一声,也不管一旁纠察御史虎视眈眈的眼神,一路小跑到御前,奏道:“臣吏科都给事中雒遵请奏,冯保此贼还在欺君!刚刚冯保与我等争辩,还在用那贼人血书嫁祸高拱,贼人在血书里头明明白白写着自己名叫王大臣,冯保既然昨日查明贼人身份,为何今日朝堂争辩之时从未提过?”

雒遵看着瑟瑟发抖的冯保,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:“依臣看,这贼人的名字,根本就是冯厂公自己安上的,那个血书,也是冯厂公自己写的吧?”

话音刚落,又有一名御史跳了出来:“雒道行言之有理!臣六科给事中程文请奏!”

程文也是一路小跑跑到雒遵身边,奏道:“冯保此言是否属实、贼子到底名叫王大臣还是章龙,依臣看来,只需遣人往浙江查看便可......”

“遣人去往浙江,耗时太长,不是良法!”又有一名言官跑了出来,打断了程文的话语:“臣云南道御史刘良弼请奏,如今贼人尸身尚在锦衣卫衙门里停着,臣请殿下应允,将贼人尸身送上殿来,当众查验,冯保所说是否属实,便可一证!”

这话说出来李贵妃终于忍不住了,呵斥道:“胡言乱语!禁宫重地,朝堂之上,怎能扛一具尸身上来?惊吓了太子怎么办?来人!将这口不择言的御史拖出去!”

两名大汉将军上前便将那刘良弼拖出午门,而一直懵懵懂懂的陈皇后终于有些回过味来,问道:“太子以为该当如何?将此事暂且压下,遣人去浙江查验后再说?”

朱翊钧一阵冷笑,他看得清楚,雒遵是高拱门生,高拱也是刘良弼和程文的座主,这三人都是高党的人员,立马抓住机会跳了出来。

但除了高党的人和一些言官,其他各部大臣几乎毫无反应,很明显是在等张居正的动作。

酝酿如此之久、积怨如此之大,之前百官闹的快翻天,但张居正出场之后,如今面对这绝好的机会,却只有高党和愣头青言官出头。

张居正的威势,已经不下高拱了。

所以冯保必须彻底打倒!

好在朱翊钧手里的柴火多得是,回道:“母后,此事查证起来不需大费周折,无需遣人去浙江,只要问一个在场的人便行了。”

说着,朱翊钧看着勋贵的队伍里哈哈一笑,问道:“襄城伯,你说是不是啊?”

冯保又是浑身一震,趴在地上不敢抬头,那章龙的孩子不过是几岁的幼童,懂不得什么事,冯保原来还有一丝侥幸,认为朱翊钧最多是知道章龙不是王大臣、知道自己在利用章龙陷害高拱等人,自己与襄城伯密谋办得如此隐蔽,朱翊钧绝不可能知道。

但如今朱翊钧直接点了襄城伯出班回话,冯保立刻就明白过来,朱翊钧真的什么都知道,连他与勋贵暗中勾连都清楚,自己已经是十死无生了。

襄城伯李应臣战战兢兢的出班,跪在地上大礼一拜,竟然吓得不敢起来,还是朱翊钧又问了一句,才抖抖索索的爬起来,吞吞吐吐的回着话,就是抵赖,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。

朱翊钧也没想过一句话就问得襄城伯竹筒倒豆子,刺杀太子那是凌迟、诛九族的大罪,是个正常人都得抵赖。

但朱翊钧本来也不是为了要襄城伯的口供,他之所以点出襄城伯,就是为了给在场的百官和临朝的两位老妈建起完整的逻辑链,做实了冯保策划刺杀太子一案。

这又不是朱翊钧穿越来的那个时空,不讲究人证物证,只要主君对你失了信任你就彻底完蛋了。

襄城伯虽然矢口否认,但战战兢兢的样子已经在众人心中坐实了此事,李贵妃看冯保的眼神都已经变了,恨不得生生扒了他的皮。

朱翊钧继续补刀道:“襄城伯,你真的对这贼人一无所知?本宫可听说了,这贼人是你的家奴从刑部大牢提走、充入京营的,还在你手下当了好长一阵子家丁私兵。”

“你贵人多忘事,本宫理解,那本宫调御马监去把你府中的家人奴仆都带上朝来问一问如何?”

襄城伯如遭雷击,顿时呆在原地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不一会儿,身下竟传来一股尿骚味,双眼一翻晕了过去。

这大明勋贵也太不顶事了!朱翊钧一阵无语,挥手让两名大汉将军将襄城伯拖死狗一般的拖了下去。

这时候,又有一名言官出班奏道:“臣礼科给事中陆树德请奏,此案已极为明了,乃冯保勾连襄城伯等人,伪作行刺太子,借机陷害高拱等人,臣请下旨夺冯保一概职权,处以极刑,革襄城伯爵位、职权,下狱待审。”

朱翊钧微微一笑,正要准允,冯保却突然直起身子,喊道:“太子殿下!贵妃娘娘!皇后娘娘!奴婢受先帝遗诏顾命,如此恩宠,如何敢行谋逆之事?刺杀太子一案绝非奴婢策划,奴婢不过借其陷害高拱而已!”

冯保这话一喊出来,朱翊钧顿时眉间一皱,这话听起来是求饶分辨,实际上是在威胁!

冯保将那所谓的“遗诏”举了出来,就是借此告诉参与其中的李贵妃、陈皇后和张居正,他们早就是一根麻绳上的蚂蚱了。

果然,李贵妃闻言脸色一变,侧头在懵懵懂懂的陈皇后耳边说了几句,陈皇后也脸色大变,而张居正则叹了口气,出班奏道:“臣内阁次辅张居正请奏,此案尚无凭据,臣以为不能草草结案,可先将冯保及襄城伯二人软禁家中,着锦衣卫多加查探,待案情明了之后再行处置不迟。”

锦衣卫老大朱希孝对张居正言听计从,要他去查,不就是张居正说什么就是什么?张居正这是在施展“拖字诀”。

李贵妃和陈皇后心里有鬼,当即就答应下来,让滕谨准备拟旨,但滕谨却动都没动,他很清楚,这么一个除掉冯保的好机会,太子布局这么久,绝不会轻轻掩过的。

朱翊钧也在暗叹冯保果然聪明,绝境之中还能想到翻盘的办法,只可惜自己今日是下定决心要除掉他了。

“听你说,遗诏乃父皇着张师傅写就,父皇留此遗诏,自然是希望尔等好好辅佐本宫......”朱翊钧为了皇权威严,不得不承认有两宫背书的遗诏的真实性,但又留了个扣,明言所谓遗诏自己也是从冯保嘴里听说的,遗诏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,连身为主君的他也不清楚。

不清不楚,则信之则有、不信则无,而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,朱翊钧对这所谓的“遗诏”是取否定态度的。

朱翊钧看了看眉间紧锁的张居正,继续说道:“父皇崩逝之前,倒是留过遗言,着母后独自临朝辅政,命高拱、张阁老、故文渊阁大学士高仪为顾命大臣,此事本宫就在现场,自然也领了旨。”

李贵妃面色有些发白,朱翊钧这话说得很明白,一方面向百官表明自己对所谓“遗诏”的态度,一方面将她这个本来没资格在场的母妃排除出决策圈外。

如今能保住冯保的,只有丹墀之上的三位主君,但李贵妃却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,又有什么资格发言保冯保?陈皇后又一贯没主见,还不是朱翊钧说什么就是什么?

朱翊钧这是要把冯保往死里整啊!

李贵妃猛然醒悟过来,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突然开朝会,把这事摆在大庭广众之下?就是为了让自己无法发声!

国朝以孝治天下,李贵妃要保冯保,朱翊钧对自己的生母没什么办法,但疯狗一样的百官们可没他那些顾忌!

后宫不得干政,这是祖制!陈皇后单独临朝辅政,这是隆庆皇帝的圣旨!

李贵妃无法,只能摇了摇头,盯着朱翊钧小小的后背,陷入沉思之中。

朱翊钧话还没完:“高拱,当朝首辅、顾命大臣,他也是深受皇恩,却威福自专、横行无忌,你冯保做出如此悖逆之事,又有什么奇怪的?”

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,既然高拱可以负了皇恩,那你冯保怎么就不能行刺主君?

朱翊钧眼见冯保渐渐瘫软下去,决定给他捅上最后一刀:“高拱如何暂且不论,陈于陛一贯贤良忠直,于本宫有教诲之恩,不过误信谣言、胡乱上疏,如何就落得个破家身死的下场?”

“冯保,陈师傅到底有没有勾连高拱、陈师傅到底是病死还是被人杀死,你真当本宫一无所知吗?”

话一出口,群臣顿时沸腾起来,陈于陛被构陷而死,此事百官谁人不怨?只不过宫里保着冯保,高拱又倒台了,才没人拿到台面上来说。

如今太子在朝上提起,而且明确指责冯保构陷、杀害陈于陛,谁还不明白太子是铁了心要除冯保?顿时抓住机会纷纷跳了出来,一个个高喊着请诛冯保。

张居正见控制不了局势,也只能叹了口气,默默退回班次之中了。

朱翊钧满意的点点头,抬抬手让激动的百官肃静,转头冲张居正说道:“张师傅要凭据,本宫就给你凭据,昨日腾骧卫前去保护高拱府邸,为东厂番子所阻,当场将领头的徐爵捉了,徐爵已经全部招供,将冯保的丑事都抖落出来了。”

徐爵根本就没招,刺杀太子是诛九族的大罪,徐爵就是再软蛋也得硬顶几天,朱翊钧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拿了他的口供,说出这番话只是为了给张居正一个抛弃冯保的台阶,让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处置了冯保。

张居正果然会意,明白小太子今日是必杀冯保了,只能微微一叹,回了一句:“既然如此,请太子殿下自行定夺。”便不再说话。

朱翊钧微微松了口气,看着烂泥一般的冯保,抬了抬手:“冯保欺君罔上、构陷忠良、阴谋刺杀本宫,深负圣恩、罪不容诛,来人,拖出午门杖毙,着锦衣卫查抄冯保家人余党,革襄城伯爵位,下狱待罪!”

打蛇不死,必为其伤,朱翊钧不会给冯保这个聪明人留下任何一丝翻盘的机会,直接将他杖毙于午门之外,其他余党自然也是一网打尽。

冯保被刘守有领头的锦衣卫拖了下去,百官齐声高呼太子英明,一时欢声雷动。

另一个时空里把持朝政十年,与张居正亲密合作的冯保,如今被年仅九岁的朱翊钧扳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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